四世同堂的天伦乐

暮春三月的傍晚，陈家的老槐树下飘着槐花香，八十岁的陈老爷子坐在藤编摇椅上，膝盖上摊着本泛黄的相册，四岁的小曾孙元宝正踮着脚往他嘴里塞山楂糕，糕屑沾在白胡子上,惹得刚下班回来的孙女静怡举着手机连拍了好几张。

"太爷爷你看！"元宝突然指着相册里一张黑白照片，"这个戴眼镜的是谁呀？"老爷子眯起眼睛，指尖轻轻抚过照片里穿中山装的年轻人："这是你高祖父，那会儿他正教我打算盘。"正在厨房剁饺馅的老陈听见动静，擦着手走出来，忽然指着另一张照片笑出声："爸，这不是我小学逃课被您逮着，在院里罚站的那回吗？"

二楼传来钢琴声，是留学归来的曾孙女雯雯在练新曲子，老爷子忽然合上相册，撑着藤椅扶手要起身，吓得老陈赶紧搀住，只见老人从五斗柜最底层取出个红绸包袱，打开竟是架巴掌大的铜算盘。"元宝来，"他拉着小曾孙的手放在算盘上，"今天太爷爷教你'二一添作五'。"

静怡悄悄拍下这幕发到家族群，远在澳洲的二叔立刻发来视频通话，屏幕里晨光熹微，二叔举着咖啡杯嚷道："爸您偏心！当年教我算盘可是用戒尺敲手心的！"老爷子笑呵呵地把手机转向正在笨拙拨弄算珠的元宝："你小时候还没他灵光呢。"

厨房飘来韭菜虾仁馅的香气，雯雯的钢琴换成了《彩云追月》，老陈忽然想起什么，从书房抱出个纸箱："爸，您上次说想看的抗战剧，我托人找全了碟片。"老爷子却摆摆手，指着院里刚搭好的葡萄架："先帮元宝把秋千绳系紧些，等端午孩子们都回来了，能多坐几个人。"

暮色渐浓时，刚做完作业的初中生阳阳被派去买芝麻酱，老爷子特意嘱咐要"六必居的"，孩子蹬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，和相册里四十年前的少年老陈重叠在一起，院角的夜来香悄悄绽放，混着饺子出锅的白雾,将三代人的笑声裹成了蜜。

老陈媳妇端出醋碟时，发现老爷子正教元宝用算盘珠子拼五角星，白发苍苍的头和小蘑菇头挨在一块儿，夕阳给他们镀上金边，她突然想起结婚时老人说的话："什么叫福气？就是看着小树苗蹿过房檐，老树根还能发新芽。"此刻院里的葡萄藤确实爬过了瓦片,而新抽的嫩须正迎着晚风轻轻摇摆。